陈徐嘉鸣

    爷爷退休后一直独居在乡村，坚持在田间劳作。他年轻时身强力壮，但在岁月的磨砺下，那宽阔的脊背似乎变得瘦小了，眼窝也深陷下去，银丝渐渐爬上头顶。他已经历了六十多个春去秋来。　　

    我最担心爷爷的老去。可是，他已然老了。我多么希望看到爷爷眼里不再泛起形单影只的忧郁与寂寞。于是，每年的假期，只要有时间，我都会回老家看望他，有时住一天，有时住一个月。我的到来总让他欣慰不已，成天乐呵呵的。　　

    记得那天正是假期结束的日子，爷爷舍不得我离开，踌躇着送我到溪头。乡间巴士的停靠站在对岸，此时上游正涨水，通往对岸的石板桥早被水淹没，行人只能脱鞋蹚水过去。我弯下腰正准备解鞋带，爷爷一把拉起我，说要背我过去。我不同意，担心他背不动我。爷爷却很坚决，不容我分说，蹲了下来，一把将我托到他的背上。我的眼圈红了。伏在爷爷的背上，我听到了太多太多声音：溪水流动的潺潺声，爷爷粗重的喘息声，汽车飞驰过公路的引擎声，风吹过树叶的簌簌声……我的双眼早已模糊。爷爷的脊背越来越弯，肩膀的力量似乎也越来越弱，但仍将我背得很稳。

    这个我所依附的弯弯的脊背，承载了多少年华、多少负担？它承载过扁担、锄头，承载过岁月、责任，现在又承载着我、浓浓的亲情……　　

    我被爷爷放了下来。他累得直不起腰，半蹲在巴士停靠站，向我挥手，殷殷叮嘱：“以后放假可要再来啊。”我重重地点头。

    车开动了，我从车窗回望，傍晚的霞光夹着灯火越发斑驳，爷爷融入了暮色，留一个身影，仍半蹲在那儿。